忆文道弟弟
户籍中的大弟差我六岁,中间有一个不足周岁就么折的弟弟名叫「文道」,母亲之前可能也有一次流产,因此我才和大弟相差六岁。 「文道」出生时母亲大约二十四岁,我大约三岁多,因此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只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早上,母亲躺在「五间」地上的草席待产,请来左镇「三角潭」娘家的三伯母助产,我流着鼻涕端着饭碗站在「五间」门外,看到母亲不知道为什么趟在地上就哭了起来,一会儿走到屋后,一会儿又走回来,来回几趟后就听到:「哇!哇!哇!」的婴儿声…
之后的记忆就是婴儿躺在竹子做的摇篮里,母亲念着:「摇阿阿摇…,摇阿阿摇…,摇婴仔爱困摇…。」的「摇婴仔歌」,还记得有一次他坐在俗称【椅轿】的竹制婴儿车上大便又抓自己大便吃,涂的到处都是。稍长母亲也曾叫我用【油盐】拌饭咬碎喂他,以上是笔者脑海中对文道弟在世时的片段记忆,但他生病时的事却一点印像也没有,可见人在婴幼儿期的记忆都是选择性的,只有比较强烈的印像才会记下来。
有一天,母亲和父亲说要去台南,叫我乖乖,说他要买三轮车给我,当时托谁照顾,和谁睡觉都没有印像了!隔天傍晚,我伯母说:「阿×!您阿母回来了!」我跑到河边的龙眼树下,看到父亲和母亲一前一后,穿着外出的衣服,从河边的牛车路走上来,母亲右手提着一个热水瓶,边走边哭边用手帕拭泪,我还吵着要三轮车,一点也不知道亲爱的文道弟弟已经不会回来了!长大以后才知道他得的是「麻疹」。
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都会看到或听到母亲站在老家附近的香蕉园,面向远方哭泣喊着:「阿道仔ㄜ–!阿道仔ㄜ–!…。」凄凉的哭声传遍清晨的香蕉园,香蕉园附近是一片晒稻谷和蕃薯签的【稻埕】,我常和小堂哥堂姊在那里玩耍,小小的我对死亡没有概念,还是如往常一样嘻戏玩耍,现在回想起来才真的想哭哩!如果他出生在医学进步的年代,现在一定还活在世上,还可以叫他一声:「文道弟弟!」运笔至此不禁激动的落泪!近几年偶然机会和兄弟们谈到「文道仔」,母亲在旁听到都只有一句话:「彼个讨债仔…?」之后什么也没说,是否伤心过度不愿再谈起悲伤往事,或者三角潭外婆…?或者…?我们都不知道,也不敢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