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傳統文化 - 老台語的奧妙
▼ 傳統文化 - 老台語的奧妙
政治立場上妻是深藍,我是中間偏藍,一次地方選舉,藍 - 王秀香﹙女﹚對上綠 - 戴清哲﹙男﹚,一開始我就不看好藍而投綠,妻還是堅持投藍,票一開出,綠得票率超過70%,藍得票率不到30 %,相差懸殊,開完票妻不免失望,脫口冒出一句台語:「王秀香地選伊吔水雞!選甲安尼!」意思是王秀香怎麼會選的那麼糟糕?我坐在一旁暗自偷笑!
台語「水雞」是指女人的私密處,但是台灣南部鄉下老一輩的人尤其是女人卻常常拿來當形容詞,有遜、糟糕、差勁等意思。日久,成為一種鄉下特有的語言文化,生活中也常聽到妻用同樣的「幽默句型」抱怨,以下就是幾個實例。有一天我的牛仔褲銅釦掉了,她拿去請眷村旁改衣服的程太太釘一個新的,拿回來只穿一次又掉了, 她微笑著說:「程太太地釘伊吔水雞,釘阿沒條!」;有一次買便當回來,主菜是煎虱目魚,她邊吃飯邊嘀咕:「頭雞娘地煎伊吔水雞,煎甲臭火焦!」這句話的意思是指虱目魚煎焦了,並沒有說水雞煎焦了!﹙台語「臭火焦」音 tsau hue dah 意思是燒焦了!﹚
有一天她去美髮院燙髮回來,我正喝著茶,她一進門就邊照鏡子邊撥弄頭髮嘀咕說:「小鳳地電伊吔水雞!電阿沒ㄎーㄨˇ ( kyewˇ )!結果你們猜怎麼了?剛入口的茶水噴了一地!小鳳是個手藝很好的美髪女郎,那一次大概是趕時間或者是用藥量不對,燙的不夠捲曲而有這樣的抱怨, ﹙ 台語的燙髮叫「電頭毛」﹚ 。
大舅子的夫人﹙兒女的大舅媽﹚是新竹客家人,嫁來南部多年也受到這樣的語言文化「薰陶」。有一次,她正忙著在廚房煮飯,叫當時讀高中的女兒:「 × 萍!妳去拿一個鍋子來我要煮湯!」一會兒,女兒拿來一個小小的鍋子,她脫口冒出一句台語:「帖甲這違仔﹙湯鍋﹚這阿加鞋仔嘜煮妳水雞!」這句台語的意思是:「妳拿這個鍋子這麼小怎麼煮湯?」並沒有意思要煮水雞,女兒笑笑又去換一個大的。
讀者們注意到沒有?以上的抱怨都是女人針對女人,而且都是以幽默的型態作輕微的抱怨,這就是老台語的奧妙,兩個字就可以巧妙地形容事、物的遜、糟糕、差勁,但是又不傷和氣。生活中聽到這樣的抱怨並不會有猥褻的感覺,反而是夫妻倆相視而笑,成為一種私房、有趣的生活文化, 雖然聽起來有點粗俗,但是充滿鄉土趣味呢!夜晚遛狗散步,想到這些幽默的抱怨時會暗自偷笑而渾身放鬆,日間的煩惱一下子煙消雲散。
洋人也有類似用「性名詞」當形容詞的例子,例如:「She is fucking beautiful. 」 「她真是漂亮!」或「 I am fucking tired.」「我快累死了!」「fucking」是動名詞性交的意思,這裡有很、非常、極端的意思;中文也有類似用性名詞當形容詞的例子,例如已故作家李敖先生常掛在嘴邊的「很屌」「好屌」或「超屌」,「屌」是男人的性器官,意思是「很棒」,但是和台語比起來那趣味性卻相差一大截!也可見華人社會自古以來就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同樣是私密處,男人的代表「棒」,女人的卻代表「遜」,這的確對女性而言有些不公平!
我指的南部至少是台南、高雄一帶,嘉、屏地區是否這樣不得而知。當兵時有一位同事姓柯,高雄旗山人,他說他小時候常聽到老一輩的女人聚在一起談論兒女,例如:「阮彼兩個雞白仔足高塔冊!」意思是我家那兩個女兒很會讀書。台語「雞白」﹙音直唸,白字平音。﹚也是指女人的私密處,但是「雞白仔」卻是指女兒或孫女,通常是女人對自家人例如丈夫「睰稱」或是對熟識的女人「謙稱」自己的女兒或孫女,有中文「丫頭」的意思,例如「阮彼兩個雞白仔…!」和「我們家那兩個丫頭…!」是異曲同工。依筆者的認知,鄉下女人這樣稱呼自己的女兒或孫女其實是一種溫馨、親密的表現;相反地,如果對別人的女兒也如此稱呼則不妥,例如:「恁彼個雞白仔…!」也就是:「你們家那個丫頭…!」則有輕視或挑釁的意味,這……真是妙呆了!全世界大概沒有一種語言可以如此靈活、巧妙地運用 (註)。
「水雞」和「雞白」雖然都指女人的私密處,但是應用在上述的句型中則有天差地別的意思,「水雞」是用於輕微、幽默的抱怨;相對而言,「雞白」則是有強烈抗議、有準備戰鬥的意味,讀者們不可不知!例如兩個隔壁女人為了噪音吵架:「妳三更半暝地釘啥?釘妳吔雞白!」是不是比較有戰鬥意味?
另外我還要再延伸一下,談一談另外兩個和上述有關的詞 –「張根」和「蔡根」( 應該是形容詞或動詞 )。 「張根」和「蔡根」與姓氏無關,而是和情緒有關,「張根」一般指小孩子生氣、賭氣、不爽、生悶氣、鬧彆扭等,例如吃餅乾時哥哥吃比較多,弟弟比較少,弟弟不高興、嘔氣甚至哭鬧就叫「張根」;「蔡根」也有同樣的意思,「蔡」字﹙台語音ㄘㄨㄚˋ 或 tswaˋ﹚也和姓氏無關,而是有動作很快地「扯」或生氣轉身就走的意思。
「蔡根」還可以再延伸使用,例如小男孩生氣嘔氣就叫「蔡鳥仔根!」;小女孩生氣嘔氣叫「蔡雞仔根!」例如:「阮彼個雞白仔地蔡雞仔根!」和「我們家那個丫頭在生氣、嘔氣鬧彆扭!」意思完全相同,同樣是生氣、嘔氣鬧彆扭,台語還可以有性別之分,這可能是全世界的語言當中絕無僅有的,你們說台語是不是真的很奧妙?
※ 註:語言是經過長時間的醞釀在民間自然形成,前提是要順口。幾年前曾經在 Youtube 上看過一個新加坡美女網紅在教「新加坡式英語」叫「 Singlish」,教著教著竟然用英語教起罵人的閩南語 :「× linnia × jibye」( × 你娘 × 雞白!),台語和和新加坡閩南語同源,可見自古以來就有「雞白」這個名詞,某些語言專家用「膣掰」這個名詞,但筆者還是認為用「雞白」比較文雅些。這裡的「仔」字中文讀音是 「ㄗㄞˇ」或 zaiˇ,台語讀音「ㄚˋ」或 aˋ,有隨意的、非正式的意思 ( 註a ),但通常是指「小」的意思,例如中文或廣東話的「豬仔」 ㄓㄨ ㄗㄞˇ 是指小豬,台語的「囝仔」是指小孩,所以用「雞白仔」隱喻「小女孩」是合理的運用。但是,筆者不曾聽過用「藍鳥仔」隱喻「小男孩」或用「水雞仔」隱喻小女孩的例子,可能是不如「雞白仔」順口,或者是和華人社會重男輕女有關不得而知!
註a:台人習慣稱岳父為「丈人仔」其實聽起來有些不禮貌,兒子結婚時我就教兒子稱呼岳父要說「丈人爸」音dunan barˇ,聽起來比「丈人仔」禮貌多了!﹚。
當兵時﹙1969~1979﹚報章雜誌就有「老夫子」漫畫出現,相當流行,創作人筆名「王澤」,後來才知道是創作人「王家禧」先生用自己兒子「王澤」當筆名。王家禧先生在一次新聞訪談中說他偶爾看到自己完成的畫作也會想笑。的確,有一句創作名言說:「想感動他人必先感動自己!」。寫完這篇文章「老台語的奧妙」之後筆者也常回味,並思考斟酌是否有增修的必要?在反覆回味中自己也常不自覺地笑出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對身心有益的笑,心想台語怎麼會有這麼奧妙的用法?
看過這篇文章的讀者們一定會懷疑,筆者一定是一個不是很正經的人?錯也!其實,筆者平日是一個正經八百、愛妻顧家的好男人,只是有些幽默特質,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何不讓自己過得輕鬆自在些?文中大部份人物、內容是生活中愛妻所提供或親歷,這些幽默的語言文化在我們出生那個年代的鄉間﹙筆者與妻同鄉﹚就像早期軍中流行的口頭禪:「× 他媽的!」、「× 他娘的!」或「他奶奶的!」一樣稀鬆平常,這樣的語言文化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筆者無意將它發揚光大,只是想記錄下來讓大眾了解早期的台語文化。
※ 免責權聲明:
人生苦短,每天過得鬱悶不如過得快快樂樂,本文是針對台語文化幽默應用的談論,並沒有意思要侮辱任何人或有猥褻的意圖,在此先聲明。文中提到的人物大都經過「擬音變造」,以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另外,如果讀者您認為本文幽默有趣、值得分享,請註明文章出處,並考慮到男女或個人對於這種特殊的台語文化接受程度不同,萬一分享之後遭到 Complain 與本文作者無關,特此聲明。
作者:張文化